不论是非只论立场的“大和魂”,最终将日本自己送入地狱
我们对于二战结束前的日本有个专有称谓 -- “军国主义日本”。正是军国主义的肆虐,给中国、亚洲,乃至世界带来了无尽的灾难,其余毒甚至弥漫至今。
对于军国主义,日本的解释是:“国家的政治、经济、法律、教育等政策、组织为战争而准备,重视以军备力量对外发展,用战争来高扬国威的思维方式”(出自《广辞苑》)。
我们对军国主义的定义为:“把国家完全置于军事控制之下,一切为了侵略扩张的黩武思想和行动”(出自《辞海》)。
军国主义不同于二战时的另一个恶魔“纳粹”,它没有独裁的领袖,而是整个国家全体参与并以战争为手段的行为,全民全体参与才是军国主义能够最终形成的关键。
例如,不少人认为东条英机是日本独裁者,实际上东条在二战结束前已经被军部的同僚斗争下岗了。而且东条也是在1941年11月才出任首相,而一年前德、日、意三国已签订了三国同盟条约。
那么日本是如何培育出军国主义这个“怪兽”并膜拜于它的魔爪之下呢?
1853年美国海军准将马休·佩里率领的美国东印度舰队的4艘军舰抵达日本东京湾。面对来自西方的坚船利炮,日本和当时的满清一样,选择了屈服并打开了国门,也和满清一样开始了革新自强。
通过向西方列强学习,日本人意识到想要富强首先得结束几百年的诸侯林立的局面。在这种强烈的、统一的国家意识的驱动下,日本人有了同一个理念“为了天皇和日本”。这种基于国家和民族的团结,保证了明治维新能够快速且大致和平地完成。
革新就需要大力发展经济,为此缺乏资源和商品市场的日本先将目光移向了隔壁的朝鲜。为了让自己的行为“正当”并煽动民众支持,日本知识界搞出了个口号 -- 将朝鲜从满清的魔爪中拯救出来(这也成了日后“大东亚共荣”理论的雏形)。
但是满清再怎么破落也是货真价实的亚洲第一强国,很快日本就认识到了真实的差距。
1886年,北洋水师四艘军舰访问长崎,发生了“长崎清国水兵事件”。谁是谁非的争论已不重要,重要的是日本人看到的是比1853年更大的船、更粗的炮。再次面对坚船利炮,日本最终向满清道歉并赔偿损失。
这次事件也成了日本的一次契机,日本知识界并不讨论事件本身的是非曲直,而是大肆渲染屈辱,煽动民众的仇清情绪。明治天皇也不失时机地发布《建舰诏勅》,表示“为了日本”自愿节衣缩食以支援国家。
被鼓噪起来的日本展开了全民勒紧裤腰带,剔肉以助海军的运动。狂热到什么程度,可以用一个小事儿来说明。
日本受东方文化的影响,也和我们有着相似的廉耻观。看不起妓女,妓女的钱那更是肮脏不堪,有地位的人明面上接受妓女资助那都可以剖腹了。但是经过“为了天皇和日本”的漂洗,政府收妓女捐的钱在大家看来就合情合理了。
最终日本建立足以匹敌北洋水师的舰队,取得了甲午战争的胜利,并逼迫满清签订了《清日马关条约》。巨大的成功,让日本人产生了一种精神信仰 -- 只要他们团结一致,无论做什么都可以排除万难并战无不胜。
油画 马关条约签订现场
此时日本的高层并不像底层民众那般狂热、丧失理智,但他们很快就被自己鼓噪起来的民族情绪所反噬。
甲午战争后因为利益争夺,日本和俄国在远东的矛盾日益加深。东京帝国大学的七名博士联合发表了《意见书》,责难政府对俄软弱,主张全民团结对俄宣战,战胜俄国。
七博士的言论迅速带动了全国舆论,日本各界纷纷要求对俄强硬,这对日俄最终走向战争产生了很大的影响。1904年,日俄战争正式爆发。
与甲午战争一样,日本民间再次高呼“为了天皇和日本”支援战争,然而日俄战争的结果却和甲午战争完全不一样。
虽然日本在战场上取得了胜利,但是俄国拒绝承认战败和战争赔偿,只同意将远东的一些权益转让给日本(南满铁路和旅顺的租借权转让给日本,并且割让库页岛南部等)。并表示日本如果不接受,俄国将选择继续战争。
此时的日本因国力并不强,已经无力支撑巨大的战争消耗,日本政府遂在英美的调解下与俄国就结束战争展开了谈判。谈判的消息传回日本,以七博士为首的日本知识界纷纷站起来讨伐“卖国日奸”。
在他们的煽动下,几乎所有的媒体对日本为什么必须结束战争的原因避而不谈。只是蛊惑日本平民,他们“为了天皇和日本”付出了巨大的牺牲(日本战场上的伤亡远大于俄军,日本国内为支援战争也导致很多人饿死、病死),但这一切就这么轻易地被上层的“日奸”给出卖了。
为了进一步煽动民众,攻击的对象就不只是“日奸”,还有西方人。理由是西方列强操纵了这场战争,利用战争来消耗、打压正在崛起的日本。
日本人愤怒的情绪在1905年9月5日(《朴茨茅斯和约》正式签订生效)最终爆发,他们走上街口示威反对与俄媾和,进而开始砸烧美国使馆、西方教堂。当警察前来镇压时,日本人更加愤怒了– 我们爱国居然还要被镇压!
暴力规模迅速扩大,人们开始攻击国民新闻社、内务大臣府邸、基督教会、警察署和市内电车,烧毁十分之七的警察岗亭和派出所。9月7日和12日,神户、横滨的民众也有学有样的,把神户和横滨打砸了一遍。这就是日本有名的“日比谷烧打事件”。
虽然暴乱很快就被日本政府镇压下去,但是“爱国大合唱”并没有停止,思想的武装和斗争仍然在继续。那个有名的名词被喊了出来-- “大和魂”。日本人对这个词痴迷到什么程度,日本作家夏目漱石是这样描述的:
日本人像肺病患者似地咳嗽着,大喊道:大和魂!报贩喊道:大和魂!小偷喊道:大和魂!大和魂一跃渡过了海洋,在英国作着大和魂的演说,在德国上演着大和魂的戏剧。东乡大将有大和魂,鱼店的阿银也有大和魂。骗子、拐子、杀人犯,也都有大和魂!到底大和魂是什么东西呢?回答道:就是大和魂呗。回答完就走过去了,走过了几丈路之后,可以听到哼了一声。大和魂是三角的呢?大和魂是四角的呢?大和魂像字面所示,就是一种魂。唯其是魂,所以永远是飘飘渺渺的。没有一个人嘴里不说它,却没有一个人真正见到过,没有一个人耳朵里不听见它,却没有一个人亲自遇见过。大和魂大概是天狗一类的东西吧。
最终参与东京日比谷烧打事件的部分人犯被判了刑,但是社会舆论对他们的看法是:他们犯了什么罪?犯的不就是“爱国罪”么?
这种狂热的情绪,让“大和魂”进一步演变为一种观念和逻辑。意思是在“为了天皇和日本”这个目标下,一切行为都是合理且必须的,任何阻挠这个目标的行为都是错误的。行为对错的判断标准变为符不符合“为了天皇和日本”,变为能不能让日本获利。
因为朝鲜不想让日本占领获利,所以朝鲜有错有罪;因为中国不愿意向日本屈服,所以中国有错有罪;因为亚洲不愿意向日本贡献资源,所以亚洲有错有罪……
在这种思潮下,越来越多的日本人发现只有自己才掌握着真理,外部世界要么是和日本作对的敌人,要么是理解不了真理的愚昧之徒。怎么办?敌人自然要消灭,愚昧的野蛮人必须得征服,所以日本需要的是暴力。让军部扩张就成了绝大多数日本人的选择。
暴力总是从自身开始,民间的少数“异己”因为其恨国行为被扣以“日奸”的帽子排挤和消灭。日本的政府也进入了快速更迭期,而更迭的主要方式就是政治暗杀引发的政府倒阁和改组。
实际上说政治暗杀并不准确,那些制造事端的军部少壮们从不认为自己是在做卑鄙的杀手。他们认为自己是在进行崇高的事业而不是阴谋,是在为日本的发展扫清障碍。
每次刺杀前消息都传得满天飞,基本上人人都知道谁近期要杀谁。行刺者们也不玩虚的都是大摇大摆地去杀人,杀完也不逃跑。社会舆论对他们也是报于同情和嘉奖,所谓的审判往往也都是流于形式,轻判了事。
注:只有二二六事变是个例外,天皇觉得自己的肱骨大臣被杀了。导致治天皇明确要求严惩凶手,所以最后才不得不处决了几个主谋。
就这样日本从上到下里反军部扩展的势力(例如西园寺公望、犬养毅等)都被暗杀或清除,民众成为军国主义的拥趸,政府成为军国主义的政府。解决完内部的敌人,实现了全日本一个声音,那么就必须得对付外面的敌人了,而方式就是战争。
二战期间为支援前线战争,日本在国内拼命地搜刮资源,挣扎于生死线上的日本平民们惨不惨?
太平洋战争中,困守于太平洋上一个个孤岛的日军,为了活下去而吃战友尸体,他们惨不惨?
东京轰炸后的照片 这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地毯式轰炸
李梅用燃烧弹对日本进行战略轰炸时,城市燃烧的高温让河流都被加热至沸腾,将在河中躲藏的日本人活活煮死,他们惨不惨?
“小男孩”和“胖子”瞬间就将几十万人判了死刑,把两个城市夷为平地,看看照片里那些如同焦炭、皮肤一片片剥落的人,惨不惨?
我们作为旁人,如果愿意,可以施舍怜悯之心,予以同情。但是他们自己没有要求怜悯和同情的权利。因为他们只能后悔,施加于他们头上的灾难,以及全亚洲遭受的苦难,都是因他们的选择而来,所以他们必须承担因此而来的后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