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代儒宗马一浮——学问、风骨与墨香交织的传奇人生

一、生平掠影:从“神童”到“隐士儒宗”
马一浮(1883—1967),名浮,字一佛,号湛翁,浙江绍兴人,生于四川成都,被誉为“现代新儒家三圣”之一,与熊十力、梁漱溟齐名。他的一生跨越清末、民国与新中国,既是国学大师、书法巨擘,亦是教育家与思想家,其人生轨迹堪称中国近现代文化史的缩影。
少年天才,学贯中西
马一浮自幼展露天赋,11岁应县试即名列榜首,被乡绅汤寿潜招为女婿。19岁与马君武、谢无量创办《二十世纪翻译世界》,译介西方思想,被誉为“天下文章在马氏”。他精通六国语言(法、英、德、日、俄、拉丁文),早年留学美、德、日,成为首位将马克思《资本论》引入中国的学者。
乱世中的文化坚守
抗战期间,他拒绝蒋介石的官职邀请,避寇南迁,于四川乐山创办“复性书院”,主张以儒学“六艺”培养士人精神。建国后,他任浙江文史馆馆长,却在文革中因“斯文扫地”之叹抱憾离世。

二、学术思想:以心为本,融通儒释道
马一浮的学术体系以儒学为根基,兼容佛道,提出“六艺统摄一切学术”的独特理论,认为《诗》《书》《礼》《乐》《易》《春秋》涵盖世间至理,而“心”是学问之本。
“六艺论”与心学传承
他虽被周恩来称为“理学大师”,但其思想更近陆王心学。他主张“心即理”,强调“存心养性”,认为读书的目的在于修身成圣,而非功利之用。这一理念在抗战时期凝聚为“横渠四句教”的阐发——他推崇张载“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”的担当精神,呼吁知识分子在国难中重建文化自信。
会通中西的哲学视野
马一浮虽坚守传统,却非保守者。他早年译介西学,晚年亦认可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观,试图在儒学与现代性间架桥。这种开放态度,使他的思想在当代仍具启示意义。

三、书法艺术:以学养入墨,自成高格
马一浮的书法被誉“学者书”的典范,其作品融合碑帖之长,行草遒劲清逸,隶书温厚潇洒,晚年“瞑书”更显苍茫气象,堪称“人书俱老”的巅峰。
临古与创新的平衡
他自幼习金石,取法秦汉风骨与晋唐法度,行草宗“二王”,隶书追东汉碑刻,篆书师“二李”(李斯、李阳冰)。其书风既重传统法度,又因深厚学养而脱古出新。晚年因目疾“瞑目作书”,反得心手无碍之境,笔墨枯润相间,尽显学者胸襟。
书法即修行
马一浮视书法为“消粗犷之气”的修身之道,作品内容多录自作诗词或古人经典,极少应酬之作。他曾四次鬻字筹款,每次必潜心临帖数月,以严谨态度对待创作,其风骨亦融入笔墨之间。

四、教育实践:书院精神的现代突围
马一浮一生拒斥现代学校教育体制,坚持“古闻来学,未闻往教”的传统。1917年,他回绝蔡元培的北大任教邀请,直言“师儒之守当务适时”,反对废止读经。1938年,他应竺可桢之邀为浙大开设“国学讲座”,却坚持独立讲学,不受课程束缚,讲稿《泰和会语》成为儒学经典。
复性书院:乱世中的文化火种
1939年,他于乐山创办复性书院,以“讲明经术、注重义理”为宗旨,拒绝政府资助,靠鬻字维持。书院虽因战乱未能久存,却培养了一批传承儒学的人才,其

精神至今激励学界。
五、文人风骨:不妥协的精神图腾
马一浮的品格,恰如其书法——刚直而温润。他拒孔祥熙求字、斥孙传芳登门、骂蒋介石邀官,甚至在文革中痛呼“斯文扫地”,始终以学问为盾,守护文化尊严。
艺术与友情的辉映
他与丰子恺的交往尤具佳话。丰子恺视其为“人生导师”,多次避难得其庇护;马一浮则为丰氏居所题匾赠诗,以“万物皆备于我”勉其悟道。这种亦师亦友的关系,折射出民国文人惺惺相惜的风范。

六、历史回响:传统与现代的对话者
马一浮逝于1967年,其思想遗产在当代愈发显彰。他主张的“六艺之学”为传统文化现代化提供路径,而“横渠四句教”的诠释,至今激励知识分子的社会担当。他的书法作品被列为“限制出境文物”,成为民族文化的象征。

结语
马一浮的一生,是学问、艺术与人格的完美交融。在传统崩解的时代,他以孤绝之姿守护文化命脉;在功利喧嚣的今天,他的精神仍如暗夜明灯,照亮来者之路。正如其诗云:“已识乾坤大,犹怜草木青。”这份对文化的深情与坚守,正是我们这个时代最稀缺的品格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